人工智能创作的艺术隐忧和伦理界线_人工智能_艺术
作者:欧阳友权(中南大学网络文学研究院院长)
编者按
近一段韶光,本版发起的“人工智能网络文学创作”谈论持续引发关注,不少学者针对这一话题发来笔谈文章,阐述各自的不雅观点和意见。本期选择刊发两篇文章,个中中南大学教授欧阳友权认为,无论人工智能进化到哪个阶段,都有无法避免的艺术局限,同时应为人工智能写作设置伦理边界,不能任由其发展为“反噬人类”的工具;青年学者马晓炎指出,人工智能写作的内容高度机器化、同质化,难以产生鲜活的现实关怀,也无法在实际意义上匆匆成一种具有真实情绪、辩证思想、伦理意义的“新文学”的迭变。
人工智能在文艺创作领域的运用,正让写诗、写小说、作曲、作画、视频制作等变得轻松而惬意。艺术创作门槛降落,并且不再是人类专有。这究竟会推动艺术的进步,还是会导致审美偏离轨道?以“技能魔方”生产的“艺术”还是那个能让我们“诗意栖居”的精神家园吗?个中的艺术伦理问题亟待我们思考与解答。
1.人工智能让过去高不可攀的艺术创作变得大略轻松
20世纪50年代出身的人工智能并非为文学艺术而生。它被用于文艺创作,不过是“技能艺术化”的功能性呈现。从实际效果看,人工智能对文艺创作的影响无疑是巨大而深远的。如果说早些年涌现的如“猎户星”“稻喷鼻香老农作诗机”“微软小冰”“乐府”“九歌”等诗歌创作软件,除了让人感到新奇,尚不敷以“抢”墨客的饭碗,那么,天生式人工智能(简称AIGC)进入艺术创作领域后情形大不一样,颇有“未来已来,艺术变天”之势。无论是文学写作,还是艺术生产,均表现出惊人的创作潜能和量产水平。
AI小说、AI音乐、AI绘画、AI电影、AI短视频等新创作品迅速呈现,人工智能不仅让艺术话语权下沉到大众手中,还把繁芜的创作过程简化为笔墨提示、机器天生,词生文、文生图、文生视频、“文+图”天生视频,只要给出需求信息,智能程序便会像“阿拉丁神灯”一样把人们想要的东西呈现于眉睫之前,这让昔日高度专业化的文艺创作变成大家皆可参与的轻松游戏。
不久前,文生视比年夜模型创作的《雨后的东京街头》震荡众人;用AI音乐天生类工具创作音乐,让一个不懂音乐的人也能将菜谱配上旋律成为朗朗上口的歌曲,还有全部由人工智能完成的90分钟影片《闭幕者2:审判日》在洛杉矶首映,我国首部AI全流程微短剧《中国神话》在央视频上线,用于文学创作的“大模型长篇小说创作系统”也于今年3月开始在线测试,并且创作出百万字小说《定命使徒》……笔者身边有许多朋友都在考试测验用人工智能创作诗歌、人物肖像、歌曲,或天生短视频产品。忽然拉低的创作门槛,让过去高不可攀的艺术创作变得大略轻松,作品也触手可及。
人工智能素描设备通过现场拍摄画出素描图。新华社发
2.“情绪虚置”和“意义缺席”将成为AI创作确证自身艺术性的巨大寻衅
人工智能创作神器布局的艺术风口正呼唤一个艺术新时期的到来,而当一种智能工具从“技能手段”发展到“创作伴侣”再升级为“艺术主人”时,我们一方面为新锐技能的创作潜能而欣喜,同时也须要对人工智能带来的艺术隐忧保持复苏的认知。
譬如,AIGC作为艺术创作的“拟主体”摆脱不了“硅基生命”的先天短板:缺失落意识和自我意识,没有艺术创作不可或缺的生命体验。前者使它无从得到对天下的知识性认知和理性的判断,没有目标追求的自觉性、能动性和道德自律感,无法以自主的代价态度去理解和吸纳人类积淀的历史履历,不能自主地在自身与社会、与他人、与特定语境中,形成主体与工具之间的审美关系,只能按算法概率、算力速率的演习模型连词成句、连句成段,或基于某种指令以比特像素实现图形(图像)信息的排列组合,却并不理解这些组合的意义是什么,以及为什么要供应这样的答案。
“硅基生命”则让AI创作“本体失落根”,拟主体没有源自生命体实践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没有王夫之所说的“身之所历,目之所见”的“铁门限”,艺术创作不可或缺的历史镜像、时期精神、生活阅历均无从谈起。用于AI大模型的数据不过是“二手生活”而非“肉身履历”,其表达的“知情意”来自“他者投喂”而不是自己的“生命历险”,这就颠覆了文艺创作“躬身成文”“艺以明志”的创作原则,斩断了作品和艺术家之间有关社会的、历史的、生命的有机联系,势必会抽空艺术存在的意义。因而,没有生命体验,短缺肉身感知,是AI创作的致命毛病,其所带来的“情绪虚置”和“意义缺席”将成为AI创作确证自身艺术性的巨大寻衅。
基于上述两个缘故原由,还将导致AI创作的另一个更主要的局限——短缺艺术原创力。天生式人工智能供应的答案是从已有的语料资源中依据算法逻辑匹配而来,是“借”用古人的知识产权资源而巧置选择的结果。换句话说,它所得统统均非原创,既受限于“已有”,又缺失落于“未知”。只管在许多单项技能上人工智能比人“聪明”,但没有人的感情和自主意识的打算程序终极无法形成原创能力,它可以根据人的信息“投喂”和大数据预演习,完成从“1”到“99”的拓展,却难以实现从“0”到“1”的打破,这在艺术创作中表现得更为明显。
譬如,仅靠技能智能,要产生AI莎士比亚、AI卡夫卡,不过是痴人说梦。艺术来自生活,AI艺术来自语料库;艺术家用灵魂创作,AI用程序表达;艺术的“根”源于人生与人性的生命体验,而AI创作则是冷冰冰的“无痛操作”。正因如此,如果没有历史先贤的引领,人工智能领悟不了屈原“喷鼻香草美人”的象征,洞察不了《红楼梦》“好了歌”的寓意。如果用智能机器人代替阿姆斯特朗首次登上月球,它不会有任何发自内心的欣喜与自满,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也正是“嫦娥的玉轮比阿姆斯特朗的玉轮更有魅力”的缘故原由。
人工智能机器手臂进行笔墨创作演出。新华社发
3.人工智能要履行人类主体的艺术义务与伦理任务
值得把稳的是,人工智能创作的艺术隐忧是基于当下人工智能水平的功能评判,却不是对AI艺术创作的终极伦理推定。事实上,人工智能是有层级区隔的,不同层级的功能绩效会有很大不同。研究者一样平常把天生式人工智能从低到高划分为三个层级,即弱人工智能、强人工智能和超人工智能。
个中,弱人工智能也叫“算法智能”,是指只能在特定领域按算法逻辑完成特界说务的程序智能,被称作“单项超人”。如AlphaGo在围棋领域打败天下顶级高手,智能导航可以在繁芜空间精准定位,自动驾驶技能能实时探测环境信息并及时准确地供应最佳办理方案。强人工智能是一种“措辞智能”,能根据用户的指令进行语音识别和语义理解,还能像人类一样进行思考、决策和学习,其智能水平能与人类齐平,故也称通用人工智能,或“类智人”。此时的AI已具备人的聪慧和自我意识,不仅能够理解和剖析繁芜的问题,提出办理方案,还能遵照人类情绪、伦理与道德不雅观念不断优化和改进自身的性能。天生式人工智能便是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过渡阶段的产物。
超人工智能被称为“想象智能”,是指能够在所有领域远超人类的智能,其智能水平远超人类的思维能力。超人工智能因其霸占高维而能消解人类存在的意义,因而具有极度的繁芜性和潜在的危险性,其运行或将产生人类无法理解或难以掌握的结果。
AI艺术是由智能“拟主体”创作的,这个“拟主体”要不要履行人类主体的艺术义务与伦理任务呢?回答是肯定的。弱人工智能的创作是这样,到了强人工智能乃至超人工智能创作阶段同样该当如此。缘故原由在于,弱人工智能用于“人—机”互动的赞助性创作,人的主导性如臂使指般操控智能程序,人的道德崇奉与伦理规范、人的代价不雅观认知与真善美判断,不仅决定大数据智能模型设计,也制约着“拟主体”创作的前置词提示。
纵然发展到强人工智能或超人工智能阶段,“拟主体”化身“艺术主人”,那时,AI艺术或将以完备不同的面貌示人,它是否一定会忽略或践踏人类授予艺术的全部“逻各斯原点”呢?人类的理性及其艺术崇奉的力量让我们有情由相信,未来开拓的任何智能系统终极都是为人的意志和目的做事的,是人的智能的技能化延伸。如果某种“聪明的机器”升级为反噬人类的工具,那一定是人的问题,而不是机器的问题,人该当用理性律令开拓技能“闸门”或制订法律规约来锚定这一技能的发展方向,让它为人类文明和社会进步做事,而不容许它剑走偏锋侵害人类自身。
基于此,如果我们承认人工智能艺术是人的艺术创造力的技能性外化,那么就有情由为人工智能创作设置伦理边界,比如对真假、善恶、妍媸的甄别,对悲悯、敬畏、同情等道德代价的认同,以及对崇高空想和诗意境界的追求等。
《光明日报》(2024年07月20日 09版)
来源: 光明网-《光明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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